2007年8月19日 星期日

祕魯大地震

前幾天知道祕魯大地震的消息,災情最慘重的還是沿海的Ica和Pisco。不知怎麼的覺得像心裡出現了大洞。那天看到新聞以後,就把電腦關掉,從office瘋狂騎車回到宿舍,一進門看到室友講起這件事就哭了。我其實沒有真正的朋友在那裡,我們的關係也就只有那幾天幾夜的路過。但是聽到80%的房屋倒塌,教堂也垮了,想到那個展開雙手迎接剛踏出Lima的我們的小鎮Pisco,我還是忍不住傷心了起來。

拿起覆上了灰塵的隨身硬碟(才兩個月耶),打開資料夾想要檢視一點關於Pisco的記憶。一點都不想去想像,那窄窄的街道,黃色的教堂,Hostel Belen還有它樓下那間雜貨店全部攤倒成一堆亂磚的樣子。但是又有一張照片,我想應該是從第一天住的房間望出去,灰撲撲的泥磚房子和東歪西斜的牆面,整片看起來像個建築工地。將近8級的大地震,他們的房子怎麼可能會不倒?

結果覺得好遺憾又好想念。遊記都還沒寫下來,那個我去過的Pisco就已經消失了。那個给我們點了menú還有一杯Pisco sour的年輕人不知道現在還好嗎(想到我們那時根本不知道有Pisco sour這等有名的觀光客之物),那個花很大功夫解釋幾個麵包1 sol才賣給我的小女孩現在還好嗎,那個解救我們迷路於市場的警察呢。我還記得那個不太便宜的魚罐頭配上很辣的紅色洋蔥的味道,還有給我們撿到便宜的tour agency,以及6 sol好貴的計程車錢。

我的難過,相對於他們現在面臨的巨大的傷痛,絕對是微不足道的,但我還是覺得失去了什麼。Pisco就像祕魯的其他小鎮和城市,有好有壞,但我懷念它就好像懷念我剛開始旅行時的純真(不知道現在是不是真的比較老奸巨猾);坐在那個Plaza的下午就像整趟旅行的縮影。

在廣場上踢球的那些孩子們現在還好嗎?

後來我想,如果很多人都出門慢慢旅行,帶著對另一個地方的記憶回到自己的生活,是不是會有比較多的感同身受,比較少的戰爭?

繼續...

2007年8月18日 星期六

夏天的末尾

今早起床,滿眼是燦爛的陽光,不過風很大,外面的樹都搖得很厲害,聲音好像下雨一樣。轉眼已經在這裡待了10個禮拜,下個週末我就變成在Cambridge了。近來的天氣變化越來越快,早上還是晴天的,中午就傾盆大雨,下午又有夕陽無限好;隔天有個抑鬱的陰雨早晨,中午出個大太陽,到傍晚又看到遠方的雷雨雲朝這裡飄來。

馬克吐溫果然所言不虛:"If you don't like the weather in New England, just wait a few minutes."

忘記是幾天前,有天雨下得正大的時候,我到Bigelow去拿列印紙,出來在Smith lab門口遇到一個人,他說,Woods Hole從來不會在夏天的白天下這麼大的雨!我原本以為他要說的是什麼氣候變遷全球暖化的事,結果他說的是:It means it’s the end of summer!

但也許沒錯,從那天以來,氣候的變化越來越猛烈,越來越多下雨的日子,有些summer student回家了,我的advisor全家出去玩了,同學們也開始準備選課、搬家和holidays。雖然天氣好的日子天空越來越藍(真的,一朵雲都沒有!),但「夏天要結束了」這樣的感覺,是很真切的。

那些senior students都說,第一個夏天,是在WHOI最美好的時光,沒有課業和研究壓力,有時間玩樂和享受,還有航行和party。也許是我還沒有體驗過MIT的「legendary stressful life」,但他們所說的第一個summer的快樂,對我來說並不完全正確。回頭看這十個禮拜,有很多快樂的事情,包括可以天天在海邊游泳,以及偶爾去找人聊完天會覺得受到新的啟發和鼓勵等等。但是跌跌撞撞和一種「辛苦」的感覺佔了很大一部分。

而這些感覺同時出現在研究方面和在生活方面。

我在研究上的猶疑不定和什麼都想要,逼著我去跟每個人講話和探索可能的方向,這是件好事,但也同時讓我感到很緊張,因為我的同學們不是已經來過一、兩個summer,就是早已確定advisor然後在做一些summer project。這當然不代表那樣比較好,我也很高興有機會可以好好探索思考再決定方向,但那種害怕跟不上別人的腳步的感覺,以及相信自己會走出一條自己的路的感覺,三不五時就會在心裡交戰。

在生活上,也許是語言或文化背景的不同,或是我就是跟這群人沒辦法很對味,我在跟同學的相處上有顯著的困難。一大群人的時候會不小心失去對話的參與感不說,在跟室友的相處上,越親近我就越感到差異的存在。我們面對生活和交際的態度不一樣(我從來沒有跟party girl一起生活過),面對跟別人如此靠近地生活的態度也不一樣(我懷疑我的室友們都沒有真正跟別人一起的經驗share room的經驗)。對除了室友以外的同學,我常常陷入「不知道要說什麼」的處境,然後我猜他們也不知道要跟我說什麼,所以就變成越來越少互動,只剩下選課和研究上的事。我其實覺得我的同學們大部分都是好人,但我還是常感到孤獨。甚至到暑假末尾的現在,我還很高興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封閉的生活圈,到MIT去再來一遍,看看會遇到什麼樣的人(雖說大概也會忙得沒時間囉唆這些)。

倒是,甘苦交織的生活,自有一種滋味在裡頭。有些美好也有些不美好,but life is good.

繼續...

2007年8月13日 星期一

大雨過後

在游泳的時候,聽見遠方打雷的聲音,漸漸厚厚的雲層往我們這裡移來。我趕上風吹著雲移動的速度,沒被大雨追上,跑回家洗澡煮飯。洗碗的時候,看見外面大雨過後的橘紅色的天空,忍不住又騎上腳踏車到海邊去。

空氣冷冷的,樹葉上很多雨滴滴下來,還有車輪捲起很多地上的積水飛到身上,不過馬路盡頭的天空好漂亮。到了Bike path上,右邊是夕陽,左邊是海面。夕陽下的池塘裡,一片一片的浮萍還是什麼水草變成紅色,閃閃發光。海的顏色很好看,是文字沒辦法形容的藍綠色交錯。靠近岸邊不遠,雲層薄薄的地方有光照下來,剛好下面是沙底,海面上就出現一條淡淡的、淺藍綠色的帶子。水氣濃重的海面,和天空的顏色還是有分隔,可是那就像先把水彩紙弄濕了,再用把兩個顏色重疊一點點畫上去一樣,互相染到了另一邊去。

不過呢,同時旁邊有成千上萬的蚊子飛來飛去,感覺剛洗完澡的我是蠻好的攻擊目標,不出十分鐘我就蒐集了一堆包在腳上。但真是太美了,被蚊子咬再多口也值得。

剛下雨的時候,我坐在屋子裡,感覺好像就這樣隨著變化越來越快的天氣和越來越多的陰雨天,漸漸走到了夏天的尾巴。看完傍晚的海與天以後覺得,據說新英格蘭的秋天很美,也許是真的。 :)

繼續...

2007年8月10日 星期五

Obstacles

Obstacles are those frightful things you see when you take your eyes off the goal.

這是昨天晚上幸運吃到台灣人開的中國餐館裡面,那個後小餅乾裡面夾的紙條。記得以前在Hawaii第一次跟Whit和Dorothy 吃飯,那個餐廳也跟著帳單送來了這種東西(好像某種詭異的刻版中國文化!?)。不過,這句話對目前的我還蠻受用的。

昨天去找完Dr. Schmidt,雖然因為他今年輪休要去義大利,暫時不適合當我的academic advisor,但對我來說,卻像是放下一塊心中的大石,也終於踏進了MIT acoustic group的門。

坐在不知幾號Building大門外的樓梯上,望著眼前草坪上的陽光,和不遠處Charles river慢慢流過,感覺好像過了一關又一關,每過一關就有一種短暫舒緩的感覺,和隨即而至的下一個挑戰。而這些挑戰是很多面向的,有研究上的,也有生活上的。

在異地的生活,有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很快,轉眼已經兩個月;有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很慢,在心裡好像都還能記得每一樣東西累積的過程。那天坐shuttle遇到Dorothia,從德國來的summer student,講到這個graduate school的commitment,等於是到另一個地方生活五年這件事。我說,也許 somehow I would benefit from this experience。當時順口就說出來了,好像不是我自己在講話,不過希望真是這樣囉 :)

繼續...

2007年8月8日 星期三

又是一天

今天是起起伏伏的一天。早上被隔壁室友吵醒,不知道為什麼起個床要乒乒砰砰,搞醒所有人。外面天色很陰暗,想到今天要做那個三分鐘的presentation,交代暑假做了什麼事情,就覺得有點疲倦。吃完早餐,外面下著毛毛細雨又起霧,不想騎腳踏車去工作索性坐在樓梯上等shuttle來。

到了village以後,倒是一切都變好了。等到九點多想說老人家一定很早起,就直奔Bigelow四樓去找傳說中的大師Alan Oppenheim。結果他果然在!相談甚歡,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坐他旁邊的那個George真的很搞笑。很喜歡這個老師,覺得他的建議和關心都是真心的。關於那些課,他說,你當然可以直接就修6.011,但是第一個學期你有太多東西要適應,不是說你會修不過,可是如果你在中間struggling,最後拿了個B,對這堂課的印象充滿了愁雲慘霧,那又何必?重新來一次undergraduate course,會slow you down,有時候你可能會覺得很簡單,但是你還是會學到新的東西。

我懷疑教Signal and Systems的人,是不是都有某種共同的傾向,對人生會有一些思考。和他談話,讓我想到李琳山老師,和他在信號與系統之間那堂,關於人生和做研究的課。


緊接著Al和George關於elevator speech的玩笑,就是AOP&E一年一度的student progress report,難得可以見到幾乎所有學生的時間。每個人有最多三分鐘的時間,講完自己的研究和至今的進度,像我一樣才來這邊一個多月的學生也不例外。我在聽完Mark預講之後,緊急在瘋狂的paper資料夾中,尋找三種typical squid-eating odontocetes的echolocation signal的waveform和spectrum,還有在投影片的最上面加上我的名字,以及把台灣用紅色圈起來東亞地圖。

三分鐘的演講,我想我講得還不錯,大家都清楚記得了台灣長在哪裡,還有我親愛的squid-eaters。走出Redfield,隨著天氣變好,太陽越來越大,我這隻單細胞又開始覺得 I am on the top of the world。


吃吃喝喝完免費的午餐,回到我的office桌前,忽然間覺得世界好像又對我封閉。找不到我急著要找的其中一個advisor,又不幸獲知她下禮拜開始要leave on holiday for 3 weeks、以及她的女兒生病,所以這幾天她都沒有出現的原因。最後我終於打開Ben的第二篇paper,開始繼續在看不太懂得scattering model裡面struggling,然後在電腦上戳戳戳,打電話問如果我的電腦送修有沒有電腦可以借,搞來搞去,到了五點可以搭shuttle回家的時間。

接下來就是很多的對話。跟室友的對話,跟室友的朋友的對話,跟住隔壁幾間的同學的對話。很少忽然講這麼多話,一直到後來吃完飯,我跑到樓上來,就到了寫文章的現在。


一天忽然很快就過了,一個月兩個月也這樣很快就過了。到這邊的日子轉眼明天就滿60天。爸爸那天說,兩個月就是博士班生涯的二十分之一了。明年的這個時候,我就是2nd year的學生了,再過半年就要考qualifying exam,還理論上已經有一個關於graduate study的road map。站在這個時間點上,多少覺得很難想像。

我猜這大概也是一種transform。 :)

每天都有很多挑戰和新的事情新的想法新的挫折,而想像未來可能的樣子,想像那個新的domain,讓我有很多動力可以繼續努力下去。

繼續...

2007年8月7日 星期二

豐足的過往時光

因為幫忙寫海人的文章,開始在從台灣帶來的一堆備份光碟片中尋找「印象中好像有的照片」。找照片的時候不小心瞄到很多,自以為很豐足的過往時光。

說不想念是騙人的,說不迷惘也是騙人的。我想念著我藍色的Fuzzy125(還好有很不錯的過繼者,讓它至今還可以跑個不停),想念著那一步一步踩過沙地、柏油路、消波塊的踏實感,想念著曬死人不償命的陽光。我想念台啤。我想念我的朋友們。

在這裡的平常日子裡,不唸paper不找人談話的時候,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。很不幸地覺得在精神上十分飢餓。可是我到底少了什麼?

我怕我已經忘了來到這裡的理由。我怕我忘了當初的熱情。

我覺得我好像需要一些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和價值,可是在這種追逐的過程中丟掉了某些東西。

新英格蘭的天氣,翻臉像翻書一樣,結果心情不小心也隨著天氣起起伏伏。悶熱的日子裡焦慮,陰鬱的日子裡低落,陽光普照的日子裡覺得自己什麼都做得到。好像是典型的不適應症狀。

小小說,這個過程要不斷地努力下去。我希望自己可以堅持下去,為了當初來到這裡的理由。

豐足的過往時光告訴我我來自哪裡和我在哪裡成長,而希望今日的困頓,也滋養我的身體和心靈。

繼續...

2007年8月6日 星期一

焦慮

焦慮焦慮焦慮焦慮焦慮。

啊阿停不下來一直想去看螢幕,看這篇paper的同時又一直想看另一篇paper。

阿阿阿阿阿阿阿焦慮焦慮焦慮焦慮焦慮。

繼續...

2007年8月4日 星期六

選課

為了要交summer的progress report,剛剛花了很多時間在看MIT和附近幾個學校的course。感覺好像又回到大學時代,每個學期前要選課時,會出現的那種興奮的感覺。也不是說多喜歡上課,可是有的課名看著就覺得好像很有趣。哈,我有時候覺得那種興奮感來自於一種幻想,以為上完課以後就會知道這個領域的很多事情。

在這裡第一次要選課的感覺很不一樣,因為課程安排方式的不同,不能像當年一樣,死命把有興趣的課塞進課表裡試試看,一個學期20學分還可以偶爾出去玩樂。在這裡,一個學期修三門課就喘不過氣來,每一堂課都是hardcore,一份作業就要20個小時的努力。選課的策略變成長期抗戰,每個學期沒有太多選擇,但最後總得滿足你最想修的課的pre-request要求。

覺得修課是一種檢驗。我看著那些Signal Processing的課,想著該怎麼掂掂自己的斤兩,知道自己該從哪裡開始。離開學校一兩年,當初那些信手拈來的transform變成有一點點遙遠的公式。我想著想著,想到有一點點荒唐,三不五時翹課,卻在心靈上豐富充足的大二大三生活;想到這幾年的生活的改變。

回想那些最剛開始感興趣的問題,不難發現最後帶領我來到這裡的蛛絲馬跡。但是適應真難。

WHOI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地方,你絕對找得到在每個領域最好的科學家;解決問題要靠你自己,但你絕對找得到人給你充滿想像力和建設性的建議。但是適應真難。

我握著我的前途在我的手上,我的前途上鑲嵌有WHOI和MIT的燙金字樣。但是我陷在決定primary advisor的泥沼中,卡在選題目左轉右轉直走的路口進退不得。眼前有好多機會,但是我一不小心就會往背後看去。

想要說服自己,告訴自己,適應真難,但一切都會過去,你會高興自己可以成為的樣子。


繼續...